「網路空間」之緣起
南華大學社會所研究生
劉燕青
網路空間(cyberspace)一詞,又譯為電腦空間、賽博空間等,最早由加拿大科學幻想小說家吉布生(William Gibson)所創造,原本的意思指的是一種能夠與人的神經系統相連接的電腦訊息系統所產生的虛擬空間;隨著電腦網路技術快速地發展,小說中的網路空間描述逐漸變成現實,成為我們真實的生活空間。
在1984年,吉布森發表了cyberpunk小說《神經浪游者》(Neuromancer),首次提出了網路空間的概念。cyberpunk小說的共同之處是,主人公可以將自己的大腦與全世界的電腦網路聯通,在高度訊息化的神奇夢境裡隨意漫游。吉布森的網路空間基礎是全球電腦網路,他稱之為基質(matrix,又譯為點陣、矩陣,吉布生賦予它的新意涵為電子交感幻覺世界),人可以通過電極使神經系統與之相連,用意念控制其他事物,並產生各種脱離軀體的交感幻覺。
吉布生的網路空間集中體現於其著名的"點陣三部曲"(Matrix Trilogy,亦稱"漫生三部曲"(Sprawl Trilogy))《神經浪游者》(Neuromancer,1984)、《數零》(Count Zero,1986)和《蒙娜麗沙超速檔》(Mona
Lisa Overdrive,1988)中。吉布森的網路空間有四個特點。其一,脱離了軀體的知覺能够在其中獨立存在。吉布森認為,網路空間實際上就是人類知覺的極端簡化,人的知覺通過神經電連接而脱離軀體,「飛」入網路空間,尋找和運用各種資訊。其二,網路空間可以突破物質束縛,飛越摩天大厦、横穿網絡。其三,網路空間由訊息構成,這使得有操縱訊息能力的人擁有巨大的權力。其四,進入網路空間者可能獲得永生。吉布生網際空間想像的最後要素是他提不朽的可能性。當人們進入網際空間,立即將他們的意識注入矽世界之時,人們就將其意識上載製網際空間,成為不朽的可能性便因此浮現了[1]。在吉布森每部小說的結尾,好幾位主人公都放棄了軀體,通過資訊存儲器,以純粹的精神形式成為網路空間中的天使,吉布森筆下的一些cyberpunk實際上是人機合一的電子人(Cyborg)。
吉布生認為:「網路空間是成千上萬接入網路的人產生的交感幻像……這些幻像是來自每個電腦數據庫的資訊息在人體中再現的结果。」[2]顯然地,吉布生的網路空間是一個人的精神意念完全浸入的人機交感空間。cyberpunk的網路空間的基本特點有二:其一有條理的資訊構成了一個非物質的虛擬空間;其二是身體的虛擬化。吉布生的網路空間被想像為網、基質、邏輯網格(lattices
of logic)等由資訊所構建的場域,此場域屬非物理意義上的場域,卻是經由cyberpunk們可以感知的。
與吉布生同時期的科幻小說家史蒂芬生(Stephenson)筆下的網路空間被稱為"變體"(metaverse),為地理空間所阻隔的人們可以用"化身"(avatar)代替他們自身,進行相互交往。就像吉布生一樣,史蒂芬生將網際空間描繪成一個取代我們平常實體的地方,一個由資訊建構而成的世界[3]。在吉布生的網路空間中被棄置的身體,在史蒂芬生的網路空間中則得到了保留,當然,這些「化身」並非指的是身體本身,而是在網路空間中所建構出的某種較為固定的線上人格(online
personality)。
從1980年代末開始,電腦網際網路迅速發展,現實的網路空間逐漸形成、不斷拓展,一些網路文化的研究者開始對網路空間提出各種定義。在較早的網路空間定義中,受到吉布生等人的科幻小說的影響,想像和抽象性的成分較多。波特(Bolter)所提出的邏輯空間較有代表性。他的邏輯空間是「一個抽象的、幾何的和數學的場域,程序設計者可以在其中建構數據結構。」,[4]波特的概念是從變腦技術人員的角度提出來的,其中卻忽略了電腦網路會成為普及性文化這一事實。
「網際空間已經被概念化,就如同一個網、母體(matrix)、後設結構(metaverse)而且一般來說,就像一塊資訊建構而成的地方」[5]。布可曼(Bukatman)指出,電子空間本身是無法被察覺的。每個虛擬個人都經歷終端機螢幕,在那裡,互動發生於每個終端機背後的某處,網路叛客試著去「以實體與知覺的熟悉方式,重新界定無法察覺的(並因此是不含意識的)電子時代領域」。網際叛客用熟悉的空間發展精緻的隱喻與類比語言,開始教導我們網際空間做為一塊地方的可能意義。
1991年,Michael
Benedikt在他主編的《網路空間:第一步》中指出,儘管成熟的網路空間仍然只是科幻故事或少數人的想像,但它已經在建構之中。他對網路空間的描述是:「一個由電腦支持、連接和生成的多維全球網絡,或『虛擬』實際存在。在這一實在中,每個電腦都是一個窗口,由此所見所聞的對象既非實在的物體,也不一定是實在物體的形像。在形式上,其所涉及的符號或操作,都由數據和純粹的資訊構成。這些資訊一部分源於與自然和物質世界相關的運作,而更多的則來自維繫人類的科學、藝術、商業和文化活動的巨大資訊流。」[6]
Michael Benedikt列舉了關於網路空間的九種描述式的定義[7]:
(1)基於電腦和網際網路而生成的一個與物質宇宙並行的新宇宙。
(2)電腦可以任何地連接進入網路系統而到達的一個無限的場域。
(3)一個無所不在又無處可在的世界,一個沒有實體、隨時會被忘卻,所有的東西都在變化的場域。
(4)一個公共的精神交感環境,一個流動著訊息與謊言、心智與記憶和千萬種聲音與千萬雙眼睛的地方,一場可詢問、交易,追逐共同的夢想和直接擁有的無形的"音樂會"。
(5)哪裡有電子與智慧的交匯,哪裡就會形成網路空間的通道,哪裡有資訊的聚集和存儲,哪裡就有網路空間的房間,每一幅圖象、文字和數字,每添加一次訊息、每貢獻一份思想,都會增加網路空間的深度。
(6)通過無數不停歇地工作的視訊接點,使遥遠的地域和面孔,無論當下或恆久、無論真實或虛假,都能召喚在一起出場。
(7)網路空間使人類的組織變成了有機體:金錢在流動,義務和契約在匯集,人們面對著電子界面,進入虛擬的空間。
(8)在網路空間中,人們可以發現每一項與個人和組織生活有關的重要訊息。
(9)純粹的資訊王國,對物質世界的資訊抽象化。
Michael Heim在1993年出版的《從界面到網路空間:虛擬實在的形而上學》一書中對網路空間的定義是:「數字信息與人類知覺的結合部,文明的'基質',在其中銀行交換貨幣(信用)而信息尋訪者則在虛擬空間中存儲和再現的數據署中航行。網路空間的建築物也許比實體的建築物具有更多的維度,而且它們也許會反映出不同的實存規律。網路空間無所不在,你打電話時,到自動取款機取錢時,都能體會到它的存在。」[8]Michael
Heim的定義意味著網路空間已經與我們生活息息相關、密不可分,他將吉布生筆下抽象的資訊流動與日常生活中的虛擬真實概念相結合,雖然他在定義中强調語言和資訊的電子存儲和傳輸,但虛擬真實與網路空間在一定程度上是兩個可以互換的概念。
現實的電腦網路在90年代迅速地發展起來了,電腦媒介通信(CMC)和電腦網路通信使交往成為首要的主題。人們開始認識到,這種通信方式使我們自身與他人相關聯,利用電腦媒介通信就意味著進入了一個有別於日常物質世界的空間。Katie Hafner和John Markoff在1993年出版的《cyberpunk:電腦前沿的違法者和駭客》中,他們這樣描述一位進入網路主機的駭客:「一旦進入電腦網路,他就不再打游戰,而開始操縱真實的機器,執行真實的任務。他可以同時無所在又無所不在。面對電腦屏幕,他能夠開啟窗口解決問題,獲取東西。儘管屏幕上的實物不過是像素的聚散,但還是可以想見它們在某處存在。網路,這個傳統地理間隔無法制約的空間,已成為自我控制的天地,越來越多的電腦迷將其稱為網路空間?」[9]在此定義中,虛擬真實不再是網路空間主要因素,取而代之的是網際交往。
巴洛[10](John
Perry Barlow)强調,人們應該相信電腦的連接已經使得網路空間變成了現實,並可以用任意暗示具有空間性的名稱稱謂之。他認為,電子通信絕不僅是通信的科技技術,而是已衍生出一個區間-網路空間,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新世界和"邊疆",它需要一套新的隱喻,一套新的規則和行為。
斯通(A.R.Stone)將網路空間視為一種社會空間,他指出:
「五花八門的電子網路正在形成一種人際互動的模式,它與人們熟知的集會、通信組和羅斯福式的壁爐談話等類似,是社會空間的一種新形式。我們不妨稱之為『虛擬』空間-一種由共識形成的想像中的交往場所。其最近的發展表明,『距離』、『内外』乃至『軀體』等概念都被賦予了新的意涵,而這種變化往往令人不安。」在1993年出版的《虛擬社區:電子邊疆的家園》一書中,萊恩格爾德(Howard Rheingold)對網路空間的概念與之類似,萊恩格爾德認為網路空間是一個概念空間,通過電腦媒介通信(CMC)技術,文字、人際關係、數據、財富和權力都能在其中得到顯現。
網路空間的定義經歷了由幻像描述而現實概括的過程,人們對網路空間的理解是從不同的角度逐漸展開的。有的將網路空間等同於虛擬真實,有的强調資訊的存儲和流動,有的從電腦媒介通信(CMC)和網際網路的角度定義;有的視其為個體的概念空間,有的則突出其社會互動方面。
雖然每個人對網路空間的定義多不相同,但我們可以發現其中最為關鍵的要素有二,一是交互性,即網路空間是一個相互交往、互動所形成的空間;二是虛擬性和化身性,其主要表現是網際身份認同這一網路空間所獨有的問題。
網際空間的空間乃奠基於知識與資訊,在一個抽自實體空間的社會共同信仰與實踐之上。想像提供一個基本知識框架,網際空間在其中得以被形塑[11]。目前有數百萬人在真實空間與網路空間中來去穿梭,生活在網際空間敘事中,而這數百萬人形塑而成的網路結構將對所有未來的網際空間有極深的影響。在網路世界那的無止境之處,你們兩個人,兩個人類,真正的相遇與溝通…。雖然它不是確實的「真實」,但是「網際空間」是一個真實的地方。發生在那裡的事情有非常真實的結果[12]。
[1] Tim Jordon著,《網際權力》,江靜之譯,台北:2001,韋伯文化,P.40。
[2] ttp://www.cass.net.cn/chinese/s14_zxs/facu/duanweiwen/0302.doc。
[3] Tim Jordon著,《網際權力》,江靜之譯,台北:2001,韋伯文化,P.45。
[4] http://www.cass.net.cn/chinese/s14_zxs/facu/duanweiwen/0302.doc。
[5] Tim Jordon著,《網際權力》,江靜之譯,台北:2001,韋伯文化,P.37。
[6] http://www.cass.net.cn/chinese/s14_zxs/facu/duanweiwen/0302.doc。
[7] http://www.cass.net.cn/chinese/s14_zxs/facu/duanweiwen/0302.doc。
[8] http://www.cass.net.cn/chinese/s14_zxs/facu/duanweiwen/0302.doc。
[9] http://www.cass.net.cn/chinese/s14_zxs/facu/duanweiwen/0302.doc。
[10] 為著名的美國電子邊疆基金會(EFF)的發起人之一,也是著名的網上社區全球電子連接(the WELL)的董事會成員。
[11] Tim Jordon著,《網際權力》,江靜之譯,台北:2001,韋伯文化,P.33。
[12] Tim Jordon著,《網際權力》,江靜之譯,台北:2001,韋伯文化,P.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