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權轉移:以P2P網路拓樸探測網路集體創作結構的權力移轉
國立交通大學應用藝術研究所博士班 林欣怡
摘要
P2P全稱為「Peer-to-peer」對等互聯網路技術(點對點網路技術),亦即參與其中的所有角色皆平等互惠,而非傳統主從式架構。在這樣的性格下衍生出網路的集體互動行為,不僅是檔案資源共享的應用,還反映出去中心化、交互衍生、創作共享等行為特質。
本文試著以P2P網路拓樸結構模式,透過三個面向討論以網路做為主要做創平台的作品,分別是:共享與認同傳遞、網路權力結構的增殖與潰散、網路事件與社群集體介入社會,以此三種網路集體創作行動為例,探測P2P結構模式之網路創作社會實踐性格。藉由無論是網路藝術創作、音樂、網路社會運動、無目的的社群集體活動分析,論述是否呈現出作者權轉移與新的網路社會運動路線之可能,作為以網路平台進行相關領域研究人員與創作者之參考。
關鍵詞:P2P、作者權(authorship)、網路集體創作、創作共享、開放原始碼運動
一、
前言
the sharing of
culture is constitutive of culture itself and corresponds with a deep human
need to communicate. Indeed, communicating is sharing and in an information
society producing culture is a way of taking part in society. P2P technology
then is simply giving new power to this defining feature of human existence. (
Felix Stalder[2],
2008)
網路共享文化不僅構成文化本身,同時也符合了人類的需要溝通。交流和溝通是現今資訊社會文化中的社會參與模式,P2P技術則簡單地提供了此模式新的權力結構。P2P的核心價值是分享也是共構,除了具備端點對端點 (Peer-to- Peer),還包括程式對程式 (Program-to-
Program)、電腦對電腦 (PC-to-PC)、人與人之間
(people-to-people)四種特質的對應關係[3],也呈現出將控制權重新歸還到使用者手裡的體質。過往我們習慣以特定伺服器為中心作為資訊傳遞,而P2P則以每一個使用者為中心,彼此關係平等,此種直接交流的方式,讓網際網路創作文化變得更開放自由。
P2P具備不同類型的拓樸結構(Topology),電腦節點(nodes)彼此相連的結構影響著網路互動行為,而有不同樣貌的演進變化。本文將以P2P的三種網路拓樸:Star Topology星狀拓樸、Tree Topology樹狀拓樸、Mesh Topology網狀拓樸,作為分析基模,據此抽樣詮釋部分相關的網路創作作品,分析三種網路集體創作的微觀社會、互動結構型態是如何進行「作者權轉移」。
鄭月秀曾於其所著「網路藝術」書中提及網路藝術「作者權的移轉性」:「集體創作的藝術家成了作品的計畫人,而同時間,參與作品的使用者卻成了藝術家…..作品的貢獻其實是來自網路上使用者的參與…藝術家本身卻是對作品型態貢獻最少的人[4]。」以使用者參與作為「作者權移轉」的詮釋。無疑地,網路藝術最大的特質是互動參與,此動作決定了網路藝術內在形態的生產改變。然而,「參與互動」的行為該如何被理解與操作,亦即觀眾「如何介入」,才是「互動」的具體實踐? 我們又如何指認,觀眾「介入」的行為真正體現了「互動」? 何種「互動行為」與「知覺反饋」清楚地揭示觀眾不僅僅是「clicker」,而是更積極的具備「authenticity」的「author」之一? 這些提問將是本文所欲討論的,透過觀眾的集體行為分析,去理解一件網路集體創作作品因科技結構體現「作者權移轉」的演進與可能。必須說明的是,一件作品可能同時具備不同的互動結構,本文討論的網路集體創作作品抽樣,是為了分析論述與理解上的考量而做區分。
二、共構與認同傳遞
星狀拓樸( Star
Topology)結構為透過一個中央控制節點(伺服器)與其他節點連接,除了中央控制節點以外之其他節點間並不直接相連。
2-1. 離線生活的遠端操控
圖表1 Ken Goldberg and Joseph Santarromana,〈TeleGarden電傳花園〉, 1995-2004
圖錄來源 http://www.ieor.berkeley.edu/~goldberg/garden/Ars/
〈電傳花園TeleGarden〉是由Ken Goldberg 和 Joseph Santarronmana 共同創作的網路遠端操控作品,他們於1995年6月在南加州大學的實驗室內安置了一個花園,這個花園有一支可以旋轉以及上下左右的運動人工智慧機械手臂,這上面安裝了一個網路鏡頭。觀眾可以透過網路操作執行種植、播種和灌溉等等工作,同時透過鏡頭看到種植生長狀況,超過9000名網友參與遠端控制養植過程。1996年9月, Telegarden移至Ars
Electronica Center展出,直到2004年8月
。
在一段Ken Goldberg的訪談紀錄片中,曾提到以花園做為遠端控制的原因為種植花圃具備人味、濃郁的觸覺感;同時也是科技與古老農業園藝的一種有趣對照。Ken Goldberg同時表示「曾有網友寫email給朋友請其代為上網進行澆水、翻土等工作…..網路上的一切都是即時(realtime)的,但種植這件事卻急不得,不能與大自然對抗。」訪談末了Ken Goldberg提出一個觀點:「Maybe it’s time to get off the internet, and out into the garden.」,作為遠端控制種植行為與離線生活最基本的價值與倫理提問。
〈電傳花園〉操作過程牽涉到:集體完成、網路的遠端通訊控制功能、虛擬公共社群空間、網路即時性與現實非即時性、科技與自然、人與機器操作等層面。其提供的是另一種「種植方式」選項,此選項只要點擊滑鼠即可完成種植行為,若無時間照顧,可邀請其他虛擬園丁幫忙。網友能夠控制的是光、溫度、土壤、濕度、水份…但卻無法控制其生長速度,植物生長條件無論是在真實場景或遠端都相同,不同的是科技網路的介入,這樣的介入形成某種「公共共時性」,透過集體操作形成小型線上社區合作,與現實場景不同的是,〈電傳花園〉更多的是擬控空間的操作反詰,藉著新增一個種植操作介面,處理為什麼要進行「遠端控制」、改變離線生活工程的本質問題:或許數位科技需要的不僅僅是生命奇蹟,還包括思考我們如何進出這項技術介面。
圖表2 FBI Lab,〈One
Million Heartbeats 一百萬個心跳〉, 2006
圖片來源: http://techart.tnua.edu.tw/heartbeats/photo3.html
FBILab團隊於2006年的互動式網路裝置行動藝術作品〈一百萬個心跳〉,是一件由展場參與者的身份與行為所建構的一個複合網路平台,探討數位時代的社群行為。民眾藉由無線感測器ZigBee先參與「卵、精子相遇」互動數位藝術作品後,建置性別、血型、生肖等身份資訊。再經由心跳脈搏、情境感知的行為回饋,蒐集一百萬個心跳,使一對數位虛擬雙胞胎兒獲得生命力。民眾的身份資訊與感知行為,在展覽結束時將會共同決定雙胞胎兒的最後孕育情形:長相、性別、血型….[5]。
〈一百萬個心跳〉的互動裝置雖然延伸到離線生活場景,但內容僅限於偽製擬像科技電腦「之內」的世界,處理養育虛擬小孩或虛擬寵物以及虛擬社群心理學議題。運用網路媒體的傳播性進行「蒐集心跳」與「共同決定」,模擬建構數位雙胞胎兒的生存環境。作品呈現「以團體決定個體」性格,因其完整的給予介入指令與明確目標,社群行為複雜度相對縮減,提高結果非A即B的可預見性。在網路行銷商業體系裡,網民投票決定主體發展是非常普遍的操作手法,透過網路媒體的消息發布,網民共同參與形構網站內容最終結果,其目的是藉由網民的「單向互動參與」,達到廣泛的病毒式宣傳與議題效應,因之「人氣(popularity)」與「流量」,也就成了主要判定標準。〈一百萬個心跳〉與〈電傳花園〉同樣具備Web 2.0的社群、互動、分享、參與共構的特質,然較少的是網民自主性,民眾接收到的是一項邀請,邀請是否願意參與、分享、共同決定,卻無法自主性地任意更動作品核心架構。
2-2.音樂自由軟體運動[6]:以林強〈光種音子〉為例
2007年應國美館之邀,林強與葉俊慶、柯智豪、胡至欣共同完成〈光種音子〉,作品理念始於日本江本勝醫學博士的波動理論:
世間萬物都處在波動的狀態中,各自擁有一定的波長和固定的頻率。不僅人們周圍的物體呈波動狀態,就連各種文字、聲音、圖像,以及人們的心理變化和情感活動也呈現為一種波動狀態。善良的本性造就美麗的語言﹔邪惡的本性產生醜陋的語言[7]。
林強相信一個簡單的善念是一個心識種子,在因緣聚和成熟狀態下便有機會發芽。〈光種音子〉便是打造一個平台,邀請觀眾起行善念種,作品形式包括音樂、網路與互動程式、電腦影像三部分。胡至欣的植物版畫進入電腦成為數位影像,佐以林強的音樂,葉俊慶擬造的靜謐安適空間,由柯智豪撰寫互動程式做遠端控制,當觀眾透過電腦寫下一句祝福的話,話語就會以如同螢火蟲小光點的形態呈現在館內牆上,與電腦影像、音樂遍虛空界,慢慢消逝。
圖表3,4 林強,〈光種音子〉,2007,圖片來源: 林強提供
除了現場互動,〈光種音子〉也透過網路做呈現,任何瀏覽者都可以在不同的遠端上網寫下善語,種下光種音子。隨著留言數的增加,植物的生長也會改變,相生相滅。四個不同領域的創作者、觀眾的集體參與共同打造〈光種音子〉相規以善、和而不同,如同多種不同的音軌協調地並行。
〈光種音子〉同年在瑞士 Elefanten-Mixtur、巴黎Le Divan du Monde展出,由林強與VJ柏光共同表演,主要以音樂視覺為主。2008年受新加坡華藝節邀請與另一組團隊進行不同的呈現方式。此次〈光種音子〉加入現場裝置等更多元素。與創作共享、自由軟體運動概念相呼應,〈光種音子〉從最原始的核心程式「善念」,逐步由不同團隊組合的工程師、創作者、表演者等增添新的程式碼,如同不斷修改程式般,〈光種音子〉也有很多個版本。不同的工程師團隊雖有不同的撰寫方式,但核心程式不變。也因為逐次的衍生,善念因此擴張傳遞共享。我們或許可以這樣理解,Goodwill is the best freeware,善念是最好的自由軟體。
圖表5,6 林強,〈光種音子〉,2007,
圖片來源: http://www.huayifestival.com/2008/soundseed/simpleviewer/gallery.html
〈光種音子〉版本演進包括:
(1) Lightening Music Seeds
2007.10 / 台灣國美館 2007
Asian Art Biennial / 跨平台影音媒體互動裝置、感應器、WebCam、投影機、電腦網路 / 林強(音樂) + 葉俊慶 (空間規劃) + 柯智豪(程式撰寫) + 胡至欣 (版畫)
(2) Lightening Music Seeds
2007.09 / 瑞士
Elefanten-Mixtur、巴黎Le Divan du Monde / 音樂影像表演 /林強(音樂) + VJ柏光(影像視覺)
(3) Sound Seed Project
2008.02 / 新加坡 / 加上具體種子、塑料容器等裝置 / 林強(音樂)+ 余思行(電腦影音互動設計)+ 黃雯蕾(電腦影像)+ 林瑋翎(裝置造景)+ 林菀雯(燈光設計)
2005年11月,林強在某前輩公祭場合遇到朱約信,當時他給林強一張由基督徒歌手合錄的〈搖滾主耶穌〉專輯,這也是首張華語商業CC專輯。朱約信在推廣的理念為「創用CC(Creative Commons)」,他是台灣第一個使用這種理念發行音樂專輯的人,目前已經製作了超過五張創用CC專輯。中研院資訊科學所副研究員莊庭瑞邀請朱約信與林強等音樂創作者,共同推廣創用CC,基於對創用「取之於公用之於公」的理念贊同,林強自此使用創作共享為自己作品的授權方式,同時與MUST(中華音樂著作權協會)解約,且將自己創作的音樂放在網站上開放網友線上聆聽,或留言取得原始音樂檔,目前已有不少創作者將自己recreate的音樂再寄回給林強分享,交換意見。
「許多創作者受惠於公領域文字、音符、影像等..前人的智慧與文化共有資產,我認為必須回饋感謝,創用CC部分著作權的釋出讓許多創意自由流通,共生共榮。」林強強調的,不是「授權方式」本身,而是不訴諸利益、相規以善、主動反饋的積極意願。
創用CC的概念,進一步在〈筆電傳承計畫〉中實踐。林強買了一台EeePC,使用Linux作業系統,灌入音樂自由軟體,進行第一階段創作。接著他將這一台EeePC交給另一位自由軟體創作者李駿,在同一台電腦上創作,電腦裡的資源共享,如此以相同的模式續傳交遞,過程同步拍攝成紀錄影片。如同Linus 核心之父Torvalds將自己撰寫的Linux程式釋出到FTP上分享,讓世界各地的軟體工程師不斷修改一樣,所有程式開放自由心證。自由軟體運動建立在眾人的共同貢獻上,林強不斷強調的「取之於公用之於公」同樣體現Open source精神;而原始程式因著不同的創作者衍生流變,釋放、混融、再創、傳遞,一切唯心所現,唯識所變。
2-3.小結
網路藝術作品的共同體質之一為「互動」,互動形式因著作品不同的議題所欲,給予不同的互動指令。上述三件作品互動結構為:創作者建構中心平台,預設了互動路徑,參與者完成創造行為。藝術作品具備一核心理念,參與者的互動路徑為中心點與節點的單路徑雙向運動,目的是共同完成或垂直性擴張作品的核心美學。星狀拓樸因結構的單點對單點雙向互動性,中心位置明顯,參與者如同被邀請進入有著明確規則的遊戲,參與的動作也意味著對遊戲規則與目的認同,在這樣的前提下,參與者自身對作品詮釋的擴張性變數少、較為單一且可預測。
〈電傳花園〉與〈一百萬個心跳〉作品趨向為連線社會(虛擬社群)裡的小社區,參與者對作品互動的內涵有著共同的了解與目的,彼此之間互通有無、互補建構,發展出的穩定、變異性較低的人際關係模式,但也意味著集體合作對中心認同的趨向性,能夠加速作品的完成度。〈光種音子〉雖然有著變異性較低的特點,卻因著作品自身的「唯一」的操作互動,運作出星狀拓樸快速巨大的擴散性,以簡馭繁增殖「善念」。〈筆電傳承計畫〉同樣也是基於理念的擴張,傳遞其作品核心概念。P2P雖然具備著去中心化特質,也可因不同的結構互動建構不同的中心性。前者傾向「人人為(ㄨㄟˋ)藝術家」眾人的合作是為了作品的完成;後者則是「藝術家為(ㄨㄟˋ)人人」,藝術家為群眾建構生活經驗的藝術平台。
三、網路權力結構的增殖與潰散
樹狀拓樸 ( Tree Topology) 為網路中之各節點連接形成樹狀結構,任兩個節點間僅存在一條傳輸路徑。此種結構具備遞增與遞減的雙向性格,每一節點的存在與內容決定了結構的延展方向。
3-1. Google Will Eat Itself: 經濟霸權的反噬
圖表7 Ubermorgen.com/Alessandro Ludovico,〈Google Will Eat Itself〉,2005,
圖片來源: http://gwei.org/
〈Google Will Eat Itself(簡稱GWEI) 〉是由Hans Bernhard/Ubermorgen.com與義大利媒體運動改革者 Alessandro Ludovico共同合作的網路計畫,在網站裡「秘密」加掛大量的AdSense廣告,每有人造訪,便觸發了自動工具程式點擊廣告,賺取廣告利潤,再將從Google所分得的廣告費用來買Google的股票,〈GWEI〉團對於網站上宣稱:「我們通過Google廣告購買Google股票,最終,我們將擁有Google!但〈GWEI〉並非隱密的收購財團,最終的所得將會再分配回歸到公眾,讓所有付廣告費的“clickers”從Google手中掙脫。」
以〈GWEI〉目前廣告營收的速度計算,接收Google大約還需202,345,126年,即便如此,作為一項藝術計畫,〈GWEI〉呈現出藝術家試圖反噬龐大複雜的網路經濟體系的努力。〈GWEI〉實際上是一個態度玩劣的黑客入侵體制行動計畫,在某種意義上說,〈GWEI〉並不打算真正實踐反購Google的目標,而是對相關議題拋出警訊。此藝術計畫啟動後,Google發出一封「友好信」給〈GWEI〉,說明對〈GWEI〉藝術性的理解,但仍以保護客戶、消費者與公司政策為由,終止〈GWEI〉帳戶,將以法律手段來起訴此類欺詐行為,並要求支付廣告所得。藝術創作做為議題的燃點,〈GWEI〉成功地引起了「Google霸權」與群眾的注意,透過秘密加掛程式的裙帶樹狀結構進行「集向中心」的反噬動作,無論是否為無效的網路前衛運動,GWEI所欲瓦解的不是權力中心點,而是挑起中心結構點下所有附屬節點的集體潰散。
3-2. Amazon-noir:入侵瓦解權力體系
圖表8 〈亞馬遜黑幫(Amazon-noir)〉網站畫面(左)、軟體技術運作(右)
圖片來源: http://www.spencertunick.com/
〈亞馬遜黑幫(Amazon-noir)〉為Ubermorgen.com另一件網路計畫,利用amazon.com網站程式一個小漏洞,破解線上書藉流覽機制。消費者在amazon.com網站上輸入任一關鍵字使用「書籍內文搜尋」後,可進行50字的線上試讀。 Ubermorgen利用這個搜尋試讀功能,啟動程式運算,複製試讀文字的最後一句然後逐句重新搜尋,直到其擷取到完整的試讀本。〈Amazon-noir〉網站上已有三千多本書籍製成PDF檔,「這個由藝術家發動的網路事件清楚地向世人揭示著作權與資訊使用權等問題,是如何與商業利益緊密掛鉤,它可不單純是法律問題,更是商業投資、基礎設備建置,以及未來將實際影響人類汲取知識之方法與價格的複雜科技發展[8]。」
〈Amazon-noir〉運用黑客入侵程式,以樹狀有序階層性的進行「由中心向外」的拆解動作,累積無數個重複搜尋的行為,如同拼圖遊戲般加疊出資訊使用權的完整版圖,逐步瓦解亞馬遜書店的安全機制,以小搏大地挑起經濟共盟結構如何隱身於商業著作權之下,壓抑著使用者的權利議題。
3-3. 小結
〈GWEI〉與〈亞馬遜黑幫(Amazon-noir)〉並非利用網路虛擬社群的動員凝聚,達成「去中心」的目的。兩者的共同處為皆使用黑客工具程式進行入侵破解的起點,再通過網站之間超連結的方向性(directional),完成層層漸進式的網路運動。同樣地,兩者所欲揭櫫的,並非經濟霸權該如何被瓦解,而是正視且指出方向行動(prescribing courses of action),前者透過瀏覽者(clickers)的共同合作,後者透過與對象正面衝突,暴露商業機制對「技術控制」的權力掌握,進而轉化我們對事實的認知,且改變使用者行為的認知。
四、網路事件與社群集體介入社會
網狀拓樸 ( Mesh Topology) 或稱完全連結網路拓樸 ( Full Connected Mesh Topology ),為網路中的各節點均與系統中其他所有節點存在直接相連的路徑。此章節將透過四種不同社網路交媒體進行創作的作品與多人線上遊戲,分析理解網狀拓樸結構如何拆解中心權力與介入社會,確認了作者權轉移的實踐。
4-1. Kings x phone in:國王十字區電話事件
〈國王十字區電話事件〉(Kings x phone in)是網路藝術先驅Heath Bunting所發起的網路行動,可算是網路上最早的偶發行動藝術(Happening),藉由網路使藝術成為一種「事件」 。
@ kings x phone in RELEASE
During the day of Friday 5th August 1994,the telephone booth area behind the destination board at kings X
British Rail station will be borrowed and used for a temporary cybercafe. It
would be good to concentrate activity around 18:00 GMT,
but play as you will.
TELEPHONE
Nos. Please do
any combination of the following:
(1) call no./nos. and let the
phone ring a short while and then hang up
(2) call these nos. in some kind of pattern
(the nos. are listed as a floor plan of the booth)
(3) call and have a chat with an expectant or unexpectant person
(4) go to Kings X station watch public reaction/answer the phones and chat
(5) do something different
This event will be publicised
worldwide
I will write a report stating
that:
(1) no body rang
(2) a massive techno crowd assembled and danced to the sound of ringing
telephones
(3) something unexpected happened
No refreshments will be
provided/please bring pack lunch[9].
活動當天此起彼落的電話聲如即興交響樂般,充滿國王十字區,當地路過偶然接起電話的通勤者與撥打電話的參與者開啟莫名的對話,這些聲響如同城市語意的自由拼貼,沒有腳本只有起點毫無重複,通過網路訊息集散地,聚集群眾強烈地以聲音介入社會進行集體創作,每一位參與者都是電話事件劇本的撰寫者,而每一位對話者也都是共同編輯人,如同聲音類比版的網路維基百科,無意間強調出的不僅僅是「作者已死」、「作者權移轉」,更進一步逼近「合作者權」的效能性與合作共享、公共共時異態性,〈國王十字區電話事件〉成功地消解網路與身體的虛擬匱乏感,成為90年代極具代表性的網路偶發藝術。
4-2. 網路暴民的藝術偽基百科:以〈YTA〉網路活動為例
圖表9 黃彥穎,〈YTA〉網路活動,2008,圖片來源:http://robbiehuang123.blogspot.com/
同樣是以網路社交媒體號召自願參與者介入作品創作,台灣藝術家黃彥穎[10]於2008年發起網路活動〈YTA〉,在他的部落格上發佈公開的MSN帳號密碼,邀請網友共同加入帳號、或以〈YTA〉的公開帳號密碼登入。黃彥穎說明這件作品偶然的起始動機:
其實也不是想要把它弄成作品的心情,只是一個很簡單的想法,因為那時候我正在學玩部落格,我一邊了解部落格的生態,一邊想到,一直跟著我的這個MSN帳號,這種很簡單然後大家很熟悉的交談介面,其實好像可以有什麼有趣的做法。當初是這樣的一個概念,但是一開始也沒有什麼具體的idea。
〈YTA〉活動起始消息散布源為黃彥穎的部落格,他認為部落格為一種「升級版的留言版」,透過這個介面,達到傳遞的功能。
我也許可以這樣形容,初認識一個朋友時,在交換聯絡方式的當下,我可能不會跟對方要email或是電話號碼,反而居然是會問對方有沒有MSN,..…也許我心裡面自己認為MSN比較好找到我,而只能用MSN到我的人,我也比較能掌握某種互動節奏。MSN是一個很有趣的溝通平台,當你上線時,你其實只是一種現身。我們的MSN帳號在某種層面上都不是一種沉重的身分。比較不用負責任。這一點很有趣,也是我當初概念的構想之一。這個遊戲沒有什麼門檻,只要你有MSN帳號,那就是你玩YTA的門票,來者不拒,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很快的有一些參加效應產生。
黃彥穎運用網路通訊軟體的匿名性、共時性、低門檻與即時性作為創作基礎結構,作品本質像是MSN Mob (MSN暴民),沒有任何明確主題也毫無限制,〈YTA〉活動召集文字透露出明顯的無中心性:
如果你看到這個帳號請把它加入你的MSN
如果你看到這個帳號上線請跟它聊天
如果你看到這個帳號沒上線你可以用這個帳號上線
密碼是
goodluck125117
如果你用這個帳號上線,你可以隨便用一個跟藝術有關然後你喜歡的名稱當暱稱。如果你遇到一個YTA(用這個帳號的人),你覺得你們的對話很屌,
請把對話貼上來。
如果你用這個帳號上線,你不用說你是誰,
你們可以聊任何的話題。如果你覺得跟用這個帳號的人聊得很不爽,
你隨時可以中止對話,如果你還是很不爽,你可以登出你的MSN,
然後用這個帳號登入,經過測試只要你登入,前一個使用的人就會被迫下線
(換句話說就是把這個人踢掉 PS.這是祕技,不要亂用)
請大家用搗亂的心情使用這個帳號,並請大家用呵護的心情對待使用這個帳號的人。請用來者不拒的心情接受任何對話跟邀請者的加入[11]。
MSN的即時傳訊不僅讓人與人的溝通更即時,透過暱稱的展現,也已衍生出獨特有趣的網路極短篇創作、以及社交互動的網路輕文化。因為〈YTA〉活動並無明確的中心主題也無特定號召族群,所有介入的成員只能透過暱稱作為開啟連線社會的社交密碼,也因為社交媒體的「滲透性」,蘇育賢曾於部落格上分析〈YTA〉活動與其他社交媒體的細微差異:
(1)變成了交友網。每當YTA現身,常常會有人開聊天室,一起跟YTA哈拉,而這個聊天室的成員組成頗為有趣,由於YTA是一個隨時可以被填充的未知者,每個自行填充的YTA以及將YTA列為好友的人士,都會帶進個別的朋友網路進來,於是乎,成為了一種“每個人都是間接關係人“的交友網,我期待這個部份可以持續擴充下去,因為,如果每個陌生人都間接的與你有關,而網路也越來越繁雜,最後就會變成恐怖的局面…..而這正是最近網路發展的兩種極端化之一,一種是第二人生式的“新人“(the new
man),你可以在網路平台上以全新的身分、性別、種族開拓另一片生活,即便網路的生活有被現實物質化的可能,但那只是一種單線的交換,除非牽扯到法律問題,也不經常會出包。另一種就是從無名好友名單到facebook那種“間接關係人網路“,不管你願不願意,它都可能強迫將你劃分好的圈圈(文藝圈、政治圈、事業圈、不能說得祕密圈)相互碰面,假若前者是將你劃分為各種身分的網路新人,那麼後者就是要把這些碎片打成統一形象的工具,這種行為無異是切割人(cutter)的被動版啊!不曉得YTAmsn有沒有機會走到這一步,我們敬請期待,假如真有機會走到那一步,那麼也就會是遊戲終止的時候,當被害者篡改登入密碼的那一刻。
(2)YTA血腥戰場。這才是真正始料未及的部份,前天晚上開始上架的YTA與您msn,居然在隔天晚上變成了“登入戰“!!由於登入YTA的一方,可以被最新登入者給“踢掉“,只要雙方(甚至三方)槓上,硬要爭取登入位置,那麼就會出現不斷登入又不斷被踢掉(然後又是另一個YTA登入)的卡位戰…這可是挑戰無聊的終極遊戲啊[12]!
此種不為任何目的介入的網路即興活動,具備聰明暴民(Smart Mobs)[13]的快閃性格,但〈YTA〉因成員與介入/登入互動對話的方式與內容默契,自發性地生產某種內部秩序結構,雖如同維基百科,每位成員都可以透過自由開啟增減編輯內容,然〈YTA〉的核心精神更像是因維基百科(Wikipedia)衍生的「偽基百科(uncyclopedia)」,一個惡搞的網路百科全書。與「國王十字區電話事件」相同的是,每一位參與者都是享有共筆編輯的「合作者權」。「以電話交談而言,有招呼就有道別,有問必有答,交談者也會在交談中建立輪序的動態組織。這兩個原則在線上聊天室基本上有其活動蹤跡,但是有值得注意的變異,此即雙對與輪序原則的實現是不完全的[14]。」在此,線上聊天室的交談狀況並非有條有理(orderly),而是雜亂跳躍眾聲喧嘩「眾聲平等」。
不僅僅是對話主題的隨興所至自成一格,〈YTA〉活動因即時通訊軟體的疾速傳播性迅速擴張成員數,更「以無窮盡的速度急速成長….…尚無一人能窺其全貌[15]。」如同「世界偽基同盟」是由眾主權國家組成,成員彼此雖有著共同默許的穩定秩序卻互不從屬,皆具有完整的會員國身份,任何人都可爭奪〈YTA〉帳號登入權,卻從未有人私自篡改密碼將帳號據為己有,如此失序中的秩序形構而成蘇育賢描述〈YTA〉活動的「微型政治」。
圖10 萬德男孩,COQ3校園巡迴,2009,圖片來源:http://robbiehuang123.blogspot.com/
〈YTA〉網路活動並不適用普性的網路藝術美學作為判準,黃彥穎所欲為積極製造事件以碰觸藝術現實,誠如蘇育賢所言,「...實踐的重要性,已經遠遠重於任何對世代進行的美學論述。[16]」這樣的實踐性格為「萬德男孩」藝術行動團體一致的基調,蘇育賢在其與黃建宏合著的COQ書中論述:「Cold沒有既存的位置,也不是集團指設,而是一個不斷逃離既有框架的運動[17]。」其實踐戰場不限於官辦展覽場所或美術館藝廊,而是自發性的啟動一連串的藝術行動:COQ藝術行動書校園巡迴、網路活動運作、共同糾集策展、於典藏今藝術策畫網路下載自製封面活動等,「萬德男孩」自身搭建的舞台並非僅只傳統展演據點,亦即,所有可作為展演行動的節點都是其中心點,每一個中心節點相交的路徑,便是其與社會群眾的積極連結自由挪用,「萬德男孩」持續性的藝術行動自行建構出其社會網絡,並據此發展出自身獨特的美學論述。黃彥穎於其部落格寫道:「COQ的確掌握了某種世代特質,那是跟假動作、小美好痛、全班便利商店以及海參等等的自發性展覽一起串聯出來的一種集氣運動…..每一顆集氣都不是為了攻擊誰….. 我們用一種邊緣性格的假想來牽動一種熱血活力而舉辦的COQ[18]」。
Howard Rheingold曾指出,對於疲憊的IT產業來說,下一次科技的突破靠的是「社會運動」而不是「產品」;下一個移動通訊的殺手級應用不會是硬體,也不會是軟體,而是社會行為的改變。放到〈YTA〉與「萬德男孩」藝術行動裡,我們或許可以這麼理解:藝術突破殺手級應用靠的是「社會實踐運動」而不是「作品物件」;不是「藝術作品」也不是「美學論述」,而是「藝術創作行為的改變」。
4-3. RiP: A Remix Manifesto:混製宣言
圖11 Bret Gaylor,〈RiP: A Remix Manifesto〉, 2008,
圖片來源:http://onf-nfb.gc.ca/eng/salle-de-presse/galerie-photo/film.php?id=537892&gal=new
〈RiP: A Remix Manifesto〉為2008年由Bret Gaylor所執導的開放原始碼紀錄片,以”the changing concept of copyright 改變著作權概念”做為計畫核心, Bret Gaylor將訪問片段及蒐集的原始素材放在名為「開放資源電影」(Open
Source Cinema)的網站上,將故事劇本釋出讓其他創作者任意編輯、擴充、刪除改寫,下載影片後混製、加入動畫、照片、圖表之後再上傳影片到網站裡,目前 RiP已在官網首頁以及 iTunes上開放下載。
製作期超過六個月,〈RiP: A Remix Manifesto〉由數以百計的人集體混製創作此紀錄片,並將作品提供給Open Source Cinema網站,共同協助Gaylor建立 「世界上第一個開放源碼的紀錄片」。此計畫名稱來自於「Basement Tapes」,但它被重新命名為〈RiP: A Remix
Manifesto〉。 Gaylor鼓勵更多的人利用資源媒體包括Open Source Cinema網站或YouTube、Flickr、MySpace等社交媒體(Social
Media),建立他們自己的混製作品到這部影片中。此紀錄片主要人員要角包括:
(1) Gregg Gillis(又稱 Girl Talk)美國專業的mashup(混搭)風格的混音師,經常擷取12個或更多的非法samples樣本重製成不同的歌曲,創健為全新的唱片。
(2) Lawrence Lessig,美國學者和政治活動家,Stanford Law School法學院教授、Center for Internet and Society 創始人。以支持者減少法律版權、商標和radio frequency spectrum 的限制著名,特別是在技術的應用上。
(3) Cory Doctorow,加拿大部落客 ,新聞記者和科幻小說作家。Cory Doctorow是Boing Boing 部落格的共同編輯,積極主張釋放版權。為創用CC的支持者,並在他部份寫的書使用創用CC授權。其作品共同主題為:數位版權管理、文件共享。
(4) Gilberto Gil,巴西音樂人、巴西創用CC開國元老。作為創用CC代理人,他發起Culture Points計畫,提供捐贈款項給生活在貧困地區國家城市的音樂人、教育工作者。
(5) Dan O’Neill,地下漫畫家、Air Pirates創始人,Air Pirates是起訴華特迪士尼公司侵犯版權的組織。
(6) Jammie Thomas,單親媽媽,於Capitol v. Thomas案例中,她因非法下載成功打贏美國唱片業協會( RIAA )官司。
可以看出,〈RiP: A Remix Manifesto〉紀錄片無論是製作成員、形成過程、群眾參與平台甚至計畫名稱等,皆依循P2P與開放原始碼精神:角色背景迥異,明確開放分享的平台與願景,複雜交錯但穩定擴張。Manuel
Castells曾指出:
網路是開放的架構,能夠無限制的擴展,只要能夠在網路中溝通,亦即只要能夠分享相同的溝通符碼(例如,價值或執行目標),就能整合入新的節點。一個以網絡為基礎的社會結構是具有高度活力的開放系統,能夠創新而不至於威脅其平衡[19]。
〈RiP: A Remix
Manifesto〉便是在這樣的開放架構中,持續匯流不同創作者的創作內容,無止盡地實踐混製精神,也解構了著作權。
4-4. 破壞、重製、創造:Minimal Bling與iRedux
圖12 Minimal Bling,2008,圖片來源:http://iredux.net/?p=48
〈Minimal Bling〉為第一個使用iRedux軟體製作且公開發行的迷你專輯,於網路上發佈並自由下載流通,專輯每一首音樂皆透過iRedux自動化的系統程式,破壞摧毀其他創作者的音頻文件,而創建新的原始環境音樂。此軟體由聲音藝術家Oliver Farshi創造,Oliver Farshi出生於英國曼徹斯特,其聲音藝術探討數位與物理之間移轉的模糊界線,探測數位所有權、虛擬與真實空間、與電子媒體的緊密關係。〈Minimal Bling〉迷你專輯是他於FAT實驗室和Geraldine Juárez合作,為Kanye
Webst Week製作的音樂作品。
iRedux軟體是一個聲音與音樂再挪用、重新解讀的系統,藉由破壞音樂檔案格式,拆卸它的版權並生成新的音樂,創建出可以合法授權分享的原始檔,Minimal Bling專輯也包括在內。iRedux的目的是為了對「音樂下載文化的所有權和著作權」進行提問。通過結合預設的數字信號處理和aleatoric混音, iRedux挪用原始音樂專輯的靈感,腐蝕和破壞不同創作者的創作物件,再生產出獨特的原創音樂以絞碎舊音樂、催生出新的聲音。
圖13 iRedux,2008,圖片來源:http://iredux.net/?page_id=20
自Shawn Fanning寫出第一個音樂共享軟體Napster,廣泛應用的點對點MP3音樂共享服務,便開啟了數位著作權與版權的革命。MP3音樂下載行為影響最大的無非是唱片業者,然就技術上而言,Napster這類的共享軟體充其量只是仲介布告欄,並不提供「具體」的違法服務。iRedux軟體說明的,是消費者購買音樂專輯或者作業軟體,僅僅享有「使用權」,並非真正的「擁有」,一旦分享了「使用權」,便觸犯了數位版權的法律性。分享並不是犯罪行為,分享的「內容」才是構成犯罪的指標。然而,怎樣界定「內容」? iRedux軟體直接拆卸內植於音樂檔案裡的數位版權,破壞的同時也創建新的數位音樂,此大破大立為的是正當有效地給予創作者真正的使用權。
4-5. Social Movement 2.0: IBM
Virtual Strike
圖表14 IBM Virtual Strike於Second Life畫面,2007,圖片來源:http://nwn.blogs.com/photos/uncategorized/2007/09/30/strikers_on_the_boulevard.jpg
雖然這次罷工起始於好玩,但卻發展出詳盡的規劃和組織。罷工訊息在二十四小時內,得到世界各地雇員響應,接下來二十多天,勞工們在SL建立一個虛擬的罷工小組,制訂3種語言教材,舉行許多在線戰略會議。他們的辛勤工作得到了回報。據參與罷工的瑞士工會聯合會Christine Revkin所言,抗議引發了新的談判,並確保工人更好的待遇。二十天後,義大利IBM公司首席執行長辭職。IBM Virtual Strike不僅僅是世界上第一個虛擬罷工事件,也成功地開啟社會運動的新空間,讓社會運動進入web2.0時代,從社運網絡進階至網路社運。
4-6. 小結
Global Labor Strategies網站曾發表「Social Movements 2.0[20]」談論全球化下未來社會運動的面向:
(1) 群眾的集合規模和擴增速度:網路社交媒體括Facebook、Twitter微網誌、email和MSN等使群體的形成快速,讓社會運動運作容易得多。一個簡單的滑鼠操作,就可以糾集數以百萬計的群眾,消解被邊緣化的聲音國族疆界。
(2) 溝通的交互性:網路讓溝通交談與親密關係更加便捷。網路社會學者Clay Shirky認為認為,Web 2.0代表「the largest increase in human expressive capability in history」。此種鼓勵參與的傾向,讓社會運動的技術平台不僅僅有新的傳輸運作方式,更是驅動群眾分享、辯論和協作的重要節點。
(3)
階級結構瓦解:長期以來部分社會階層的人員掌握著傳播工具,他們能夠決定何者是、何者不是新聞。但新的網路傳播工具是一種第三媒體,提供社運人士自行決定訊息內容與流通管道。
(5) 易用易得的工具:勞動和社會運動組織長期以來資源不足,隨著網路傳播媒體越來越方便取得且功能更強大,讓社會運動操作更為簡易。
上述「Social Movements 2.0」的分析,呼應了林鶴玲教授於「台灣社會運動網路經驗初探」裡提及的「即時送達、大量傳遞、方便轉寄、互動性強的媒介特性提供了社運團體在對內聯繫動員、蒐集資料、確認重要議題、形成共識、發展行動計畫等層面上,都發揮了傳統媒體所沒有的功能與效率[21]」。此章節抽樣的五件網路集體活動,除了各自集合眾人之力探討作者權、著作權、數位使用權的模糊疆界,亦皆呈現網狀拓樸結構,參與者直接快速地彼此路徑交錯,使訊息連結網絡無須經過第三者,排除了訊息因過濾與階層因素形成的雜訊,在這樣的拓樸形態裡,沒有「絕對主體」,也因此無「絕對客體」,任兩節點的關係不僅平等,也可迅速互換,同時因著複雜的網絡完全連結,讓創作者或社運團體能召集到正確訴求的溝通對象,形構成龐大的連線社會,不僅在網路藝術創作中實踐出社會介入性格,也催生了網路社會運動。
五、結論
如果說史托曼是自由軟體運動之父,亟欲解放軟體的自由,那麼藝術界的史托曼無疑是杜象,透過一只尿壺啟動了藝術的開放原始碼運動,當現成物被指認為藝術作品並被美學體系所認同的那一刻,藝術家便不再獨攬創造行為的密碼。而波伊斯的社會雕塑[22](Soziale Plastik)、擴展的藝術觀、與「人人都是藝術家」的宣告,亦形同P2P掀起的網路革命運動,擴散了網路使用者的能量,因為P2P,使每一位網路集體創作參與者有了精準互動的可能,進而改造了社會。
互動並不是依照某張嚴格而理想的藍圖,或任何目標明確、規劃詳細的計畫而發生的;它總是散亂地、試探地、有彈性地進行著。互動的結果也同樣地凌亂、不穩定與充滿試驗性,也正因為如此,它們可以持續一段令人出乎意料的長時間,因為它們永遠具有互相適應與重新組織的能力[23]。
網路藝術、音樂、網路社會運動、無目的的社群集體活動、多人線上遊戲等,透過P2P的網路結構,形構出與過往藝術創作單點對單點不同的互動型態。無論是網路科技改變了互動型態;抑或是對互動型態解放的需求催生了P2P網絡結構,可以確定的是,自60年代以降,藝術家身分與作者權不斷地以不同面貌激進或進階性地瓦解。關於「互動性」,我傾向於以「參與者體驗」作為替置。網路集體創作如同一個小型的連線社會,此社會為一組相互連結的節點(nodes)組成,節點為曲線與己身相交之處。具體地說,甚麼是節點端視我們所談的具體社會網絡種類而定[24],在網路集體創作中,節點如同每一位參與者,連結節點的線路(參與者體驗)也決定網絡拓樸形貌之間互動強度與頻率。當網絡拓樸形式越開放,激盪出來的互動內容相對地越強大緊密。
這樣的開放性互動模式,顯示出無階級(或者說無身分)的創造,可與開放原始碼(Open Source)的軟件Linus由使用者不斷自由修改再散佈精神;以及web2.0 透過網路行為進行互動、分享的概念相呼應,傳達出「作者權轉移」的特質,更進一步地演化成「合作者權」。因P2P與自由軟體運動、開放原始碼的產生,藝術的互動型態與作者權也更趨劇烈,而無論是自由文化或者文化自由,都將是網路藝術創作或網路社會運動持續直搗的核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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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育賢部落格:http://www.wretch.cc/blog/nofearsam921/7003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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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基百科:
http://zh.uncyclopedia.info/wiki/%E5%81%BD%E5%9F%BA%E7%99%BE%E7%A7%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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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BM Virtual Strike in SECONDLIFE:
http://www.youtube.com/watch?v=dja5rlSGo0s
[1] 這項工作則是藉由螢幕保護程式,經網際網路,從SETI伺服器下載一小段訊號資料,進行分
析,完成後將報告回傳給SETI。當你需要使用電腦作業時,SETI螢幕保護程式會立刻退出,
完全不影響你的正常作業;當電腦閒置時,SETI 螢幕保護程式會自行啟動並接續未完成的分
析作業。想要消化如此龐大的資料似乎是不可能的。幸運的是,這些分析作業已經可以很輕易
的拆解成較小的單位,使其同時在不同的電腦設備執行,而且彼此不存在相依性。Ron
Hipschman ,引自 http://setitaiwan.tripod.com/MIRROR/about_seti/about_seti_at_home_1.html
[4] 網路藝術:鄭月秀著,台北市,藝術家,民96,105頁。
[6] 自由軟體是指將程式原始碼公開,且允許任何人使用、複製、研究、修改、甚至出售牟利的軟
體。此概念由 Richard M. Stallman提出。所謂的「自由」指的是允許使用、拷貝、授與、研
究、修飾乃至改進軟體的權利。因此自由軟體並非反商業軟體,販售自由軟體是完全合法,而
且是受到鼓勵的。
[7] 江本勝,醫學博士,IHM研究所所長,IHM國際波動之友會長。自1994年起在冷室中以高速
攝影的方式來拍攝和觀察水結晶,結果發現水具有複製、記憶、感受和傳達信息的能力。其代
表作〈水知道答案〉出版後引起了世界性的轟動,喚起了人們對「愛」與「感激」的珍惜與讚
美,充分證明了潛意識的神奇力量。引自http://www.asianartbiennial.org/artist_body/lim.htm
[10] 亦為藝術行動團體「萬德男孩」成員之一。成員另包括蘇育賢、江忠倫。
[12] 引自蘇育賢部落格,〈YTA:硬仗開始〉,http://www.wretch.cc/blog/nofearsam921/7003730
[13] 聰明暴民(Smart Mobs)又稱快閃暴走族(flash mobs)、快閃族等,美國網路文化觀察者Howard
Rheingold在他出版的《聰明暴民:下一次社會革命》裡,描述聰明暴民的集體快閃活動開啟
社會運動的新趨勢。其最常舉的例子是,2001年菲律賓人用手機短信呼朋喚友地聚集起百萬
群眾,遊行抗議前總統埃斯特拉達,並最終導致了他的下臺。
[14] 資訊社會學:王佳煌著,台北市,學富文化,民89,227頁。
[16] 六月號藝術家雜誌,2008 ,246頁。
[17] COQ:蘇育賢、黃建宏著,田園城市文化,2009,12頁。
[18] 引自http://robbiehuang123.blogspot.com/search?updated-max=
[19] 網絡社會之崛起:Manuel Castells著,,夏鑄九、王志弘等譯,台北市,唐山,民89,520頁。
[21] 網路與社會:張維安主編,方念萱等合著,新竹市,清大出版社,民93,273頁。
[22] 依Beuys的社會雕塑概念,社會本身即是件藝術品,社會雕塑為一開放式的藝術,人人皆可
參與,且隸屬其中,人人皆擁有社會的能力,獨立的創造力,人人皆為才智的承載者。思考=
塑造 /
Joseph Beuys的藝術理論與人智學:曾曬淑著,台北市,南天,1999,131頁。
[24] 同註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