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媒體精英助普京重建新聞體系
吳非
莫斯科國立大學博士、
復旦大學新聞學院博士後、
暨大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
胡逢瑛
莫斯科國立國際關係學院博士、暨大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
2000年3月，普京當選為總統，俄羅斯是否需要新的意識形態作為國家的發展方向成為普京政府面臨的最重要的任務之一。2000年後，很多精英則主要是進入俄羅斯國家的國安系統。1995年後出現的一批專業精英，其主要目的在於快速提升國家整體的經濟實力，另外拉攏選民中對葉利欽有好感的選票，並且吸引中間選民改變政治傾向。在1996年選舉之後，俄羅斯專業精英的範圍開始逐漸擴大，尤其反應在2000年後的媒體中。協助普京制定新聞方面的智庫以及各個媒體單位中都充滿了專業媒體精英的身影。俄羅斯媒體專業精英在2000年媒體寡頭退出媒體經營管理之後，成為了唯一的媒體管理人員，新聞自律成為這些媒體專業精英的工作準則。2004年，當《消息報》的總編和部分記者公開支援被捕的寡頭霍多爾科夫斯基之後，在總統普京的壓力之下，總編和部分記者最終選擇離開《消息報》。媒體精英做為傳媒的主體要素，他們與總統和政府互動成為俄羅斯社會穩定的關鍵因素。
一、Who is Mr. Putin?－俄羅斯政壇新強人
1999年俄羅斯多數政要參加了在達沃斯舉辦的世界經濟論壇，在那次論壇上西方記者提出了一個非常經典的問題：Who is Mr. Putin？當時這個問題引來席上所有記者們的熱烈掌聲，而在場的俄羅斯政要則顯出滿臉的疑惑和不滿。2001年底又是在這個論壇上，又有記者又提出了同樣的問題，但兩次提問確實隨著時空的變化予人有截然不同的感覺。
第一次提問是西方人充滿了對於普京的不瞭解，因為提問的背景是在普京于當年走馬上任總理之後，這個職位在葉利欽執政時被視為總統接班人的跳板，許多人不明白為何葉利欽選擇這位元具有國家安全系統背景的人。第二次提問則是在問普京的政治主張和對於意識形態的態度具體到底如何。在俄羅斯的政壇上，無論是俄羅斯共產黨的主席根納季·久加諾夫、蘋果党主席格裏高利·亞夫林斯基、還是自民党黨魁弗拉基米爾·日里諾夫斯基，他們的政治主張和路線都是非常清楚的，或左或右、或者中間路線。非常不同的是普京，普京本身不隸屬於任何的政黨，兩次總統選舉中他都是以獨立候選人的身份參選的。普京在任上的五年期間，沒有一次講話是對於自己的政治主張和意識形態立場表達清楚，但在任何的講話當中，普京卻都以不同的形式宣示自己對於國家的忠誠。這樣以一種愛國主義的精神面貌出現在大眾面前，為普京在歷次的選舉中創造了非常大的優勢，就是他不僅得到了中間選民的支持，而且贏得了大部分右翼和左翼選民的支持。在此我們需要注意觀察普京所宣揚的愛國主義和強大國家的憧憬是建立在擁護民主和法制、維護俄羅斯國家安全和提高俄羅斯公民生活水平的基礎之上的。
蘇聯解體之後，俄羅斯憲法明文規定意識形態多元化趨勢的自由發展，但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多元化帶來的混亂。俄羅斯是否需要新的意識形態成為普京最重要的文化任務。蘇聯是一個意識形態濃厚的國家，蘇聯被稱為無產階級專政的聯盟國家並把建設社會主義新社會作為自己的主要目標。在1918年通過的第一部蘇維埃憲法第3條就規定：蘇維埃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СССР）的基本任務，是建立社會主義的社會組織和未來爭取社會主義在所有國家的勝利。而在1977年通過的最後一部蘇維埃憲法中，世界革命的主題消失了，而變為社會主義在該階段宣告順利建成，國家的基本任務變為：在馬克思、列寧主義武裝的蘇聯共產黨的領導下，為共產主義的勝利鬥爭，而蘇聯共產黨成為蘇聯社會的領導和主導力量，是社會政治體系、國家和社會組織的核心。在這裏蘇聯政府在制定自己的憲法時犯了一個基本錯誤，就是既然社會主義在蘇聯宣告已經獲得成功，如果蘇聯共產黨還是國家的核心的話，那么在民眾的感官上來講，蘇聯共產黨就成為一個比較講究享受的政黨，而不是一個與民眾共同奮鬥的政黨。蘇聯政府此時被迫要採取提高或保持經濟的增長來實現自己的承諾。
對於這一點，許多的美國專家就有這樣的認識，美國媒體記者兼蘇聯研究學者約翰·薩特認為：共產主義意識形態為自己的公民提供了一套嚴密而完整的理念，這使得最簡樸的公民生活變得更加具有意義，共產主義是不能夠通過武器戰勝的，小恩小惠是不能夠改變公民對於共產主義的信仰，但如果找到更崇高的意識形態與之對立，那么共產主義意識形態就有可能變得無用[1]。該學者還認為蘇聯共產主義的意識形態不是被某種新的、強大有效的意識形態擊垮的，而是毀於社會各階層對於政府官員無能的執政能力而導致的，民眾對於自己生活的不滿而導致對於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整體進攻，但當共產主義意識形態坍塌之後，俄羅斯的執政者才發現沒有任何一種意識形態可以取代它的位置。
二、愛國主義成為普京新聞發展核心
俄羅斯是否需要一個全民族的或者是凝聚整個國家和獨聯體的意識形態呢？俄《獨立報》專欄作家恩·巴甫洛夫認為，俄羅斯不能在沒有自己的意識形態的狀態下生存，俄羅斯應找到自己的支柱，每個文明、民族和國家都有自己的道路以及在精神、政治和其他關係中能夠使人們聯合為一個整體的東西。社會主義思想或者宗教思想在俄羅斯國家的發展中發揮了凝聚的作用，並時常賦予任何活動以意義，如果脫離了意識形態，俄羅斯人民將會無所適從，這將是俄羅斯人民的悲哀。從這個意義上說俄羅斯是個意識形態的國家，無論這種意識形態是什么，俄羅斯政府必需有義務幫助國家建立一種有使命的思想，只有這樣才能維護俄羅斯的統一[2]。
俄羅斯學者亞歷山大·普羅漢諾夫和聖彼德堡前任州長弗拉基米爾·雅科夫列夫聯合在《明日報》撰文指出，俄羅斯有必要建立一個意識形態的公式，在俄羅斯能夠找到適當的語言和公式來表達新的意識形態的領導將會成為這個時代最偉大的人物，應該來講，在俄羅斯的歷史當中，彼得大帝和列寧都是在長期的實踐摸索當中找到了俄羅斯發展的道路，如果俄羅斯一直沉迷在所謂民主和政黨輪替當中的話，俄羅斯將會是沒有任何前途的[3]。在此，有俄羅斯學者建議現在已經到了在俄羅斯建立新的國家發展理論的時間了，應該來講，俄羅斯全國的各方面基礎已經逐漸成型，人民已經開始逐漸變得冷靜，官員也變得更加視野寬廣。
俄羅斯《側影》雜誌在2003年3月31日做過有關於意識形態的問卷調查，調查問卷提出：您認為哪種意識形態在俄羅斯最可行？這其中有28%的俄羅斯公民認為是愛國主義，23%回答是民主，11%認為是民族獨特性，10%回答是強國理念，10%認為是社會主義，8%回答是共產主義，3%是資本主義，3%回答是宗教，只有9%的公民是不做答的。從中我們可以看出俄羅斯公民對於意識形態是非常關注的，而且分歧也是最大的，每一個俄羅斯公民根據自己的經驗來獨立判斷俄羅斯國家的未來走向。
另外，調查還顯示50%-60%的公民自稱是宗教信仰者，但其中有80%將自己界定為東正教徒，而這其中只有10%的公民經常上教堂，上教堂的公民當中能夠使用俄語進行祈禱的人則更少一些。在評價西方價值和俄羅斯傳統價值時，超過50%的公民堅信必需以俄羅斯的傳統價值為標準，8%的公民自稱自己是積極的共產主義者，還有15%的公民表示自己並不反對共產主義意識形態，並認為共產主義應是俄羅斯社會的主要價值之一。
在其他的一些社會調查中顯示，超過50%的俄羅斯公民正面評價彼得大帝的改革，2000年只有30%左右的公民對於史達林的評價是正面的，到2003年則已經有40%的受調查者贊成史達林的政治行為了。在2003年俄羅斯《報紙網》的網站調查中發現，俄羅斯“世紀人物”排名中，居於首位的是列寧，第二位的是史達林，位於名單第六位的是俄羅斯早期的改革者薩哈羅夫，第九位的是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亞·索爾仁尼琴。
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在俄羅斯的意識形態領域的發展是非常多元甚至混亂的，如果普京總統僅僅堅持法律治國和愛國主義，那么，這應當是權宜之計。在以上的調查當中看出，俄羅斯公民並不認為宗教可以成為居於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但卻有那么多的公民自稱是宗教信徒，而且這些信徒並不去教堂祈禱，超過半數的公民認為俄羅斯國家的發展應當以傳統價值為依歸，那這些應當都是一些混亂而且相互矛盾的思想。試想如果俄羅斯世紀人物分別為列寧和史達林的話，這又價值認定代表什么呢？應當來講，列寧和史達林代表了俄羅斯人民期望共同生活的總體意志，當時蘇聯在列寧和史達林的管理之下，蘇聯逐漸統一並成為世界強國，俄羅斯的歷史、傳統、語言、文化和經濟在當時成為一體。這一強國概念至今還深植於俄羅斯人民的心中。強國夢結合愛國主義在俄羅斯飽受恐怖主義肆虐之苦的年代已敲然壓倒性地盤據在俄羅斯人民的心中。
三、俄羅斯新聞發展系強國概念
蘇聯解體之後，俄羅斯憲法明文規定了沒有任何一種意識型態可以居於統治國家的領導地位，致使俄羅斯意識形態朝著多元化方向的趨勢自由發展。1991年12月，由葉利欽簽署通過的傳媒法也明文保障俄羅斯人民在境內傳播的自由，並取消新聞檢查制度。從思想言論與行為規範的角度而言，俄羅斯人們的意識型態束縛得到了空前的解放，但實際上人們的精神與心靈並沒有完全輕鬆起來，因為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多元化帶來的一切混亂與無所是從。
從政治傾向上來看，俄羅斯人不知道新成立的政黨是否可靠，多數民眾還是會選擇他們熟悉的共產黨，這就說明俄共在90年代歷次的國會選舉中仍佔據了領導地位。同時回溯到俄羅斯96年舉行的總統大選，要不是在選前三天，當時仍屬於媒體寡頭古辛斯基的獨立電視臺，連續播放了蘇聯時期史達林肅反的畫面，勾起了人們不愉快的回憶，當時民意支持度只有不到兩個百分點的葉利欽總統就差點敗給了俄共黨魁久加諾夫！從信仰上來看，人們會以宗教進行心靈撫慰，各種宗教學說彙集在俄羅斯人民的生活當中，不過以東正教在俄最具有影響力。簡言之，蘇聯解體之後的政治經濟與社會生活的脫軌都讓俄羅斯的國力逐漸走向衰弱。因此，重建意識型態成為普京政府的巨大工程。
普京總統要如何建立俄羅斯的意識型態體系？應該承認，蘇聯是一個意識形態濃厚的國家，蘇聯被稱為無產階級專政的聯盟國家，並把建設社會主義新社會作為自己的主要目標。那么，媒體在蘇聯時代所具有的職能，在葉利欽執政時期與普京時代有何變化？俄羅斯媒體對於普京的強國政策又有何作用呢？普京要如何管理媒體才能重振俄羅斯雄風？這些一連串問題我們首先必須從俄羅斯人們內心中的強國意識中去尋找。屬於俄羅斯公民一分子的媒體人必須愛國，媒體有責任幫助俄羅斯強盛起來，這也就是普京媒體改革的總體設想必須與建立俄羅斯新的意識型態體系聯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