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的印記？-談人體與晶片的結合
南華大學社會學所研究生 蘇健華
《The Cyborg Citizen》[1]的作者Chris
Hables Gray曾說：「如果你在十年之內還未植入能打開自己的家門、發動自己汽車、提出自己存款的晶片，我會很震驚。」暫且不論十年之後Gray是否震驚，但對於他的這番言論，必定會在當下引起許多人的震驚。
人體被植入晶片似乎是一件不可思議，也是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我們總是認為這是電影中的情節，例如美國科幻影集「X檔案」中就曾經有過一段劇情：女主角被外星人綁架，當她被釋放之後，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可是她卻無法通過金屬探測安全檢查，在經由醫生的祥細檢查，才在她的後頸上發現了一張小小的金屬片，原來這是外星人在她後頸植入了紀錄晶片，作為編碼辨識之用，而所有被外星人綁架過的地球人，在身上也都有著這麼一張小晶片。這樣的劇情聽起來似乎相當令人感到害怕，為了消除這樣的恐懼，人們只好安慰自己這是不可能的，可以解釋的原因就是科技可能無法達到這樣的可能；再者，由於人類有本身的自由意志，只要我們所不欲，應當就不至於發生。
但事實上，正有一批科學家探求在人體植入晶片的可能性，尤其在電腦、網路、電訊及生物科技的高速發展下，人體植入晶片作為醫療或辨識使用，其實已非遙不可及的夢境，只是發展到何種程度的差別而已。英國一控制學者（cyberneticist）Kevin
Warwick就以自身來進行測試，於1998年開始進行實驗，他在自己的手臂上植入一枚23公釐長3公釐寬的矽晶片，當晶片收到無線電波的刺激時，便會送出64位元的辨識資料。在他的實驗過程中，只要植有晶片的人接近實驗室大門，這枚矽晶片就會向實驗室的電腦發出訊號，包含在控制系統內的大門、電燈就自動開啟。[2]
在Kevin Warwick的想法中，這樣的研究並非只是要讓大門與燈光能夠自動感應開啟，他認為電腦既然能夠接收到人體晶片的訊息，說不定也可以透過它來讀取大腦的想法並傳達思想給其他人。而以人機介面的半機械生物（cyborgs；cybernetic organism）的概念來說，我們向以腦直接控制機械軀體的混種生物，更是邁出了一大步。如同美國西北大學的芝加哥復健研究所正在進行電子生物混合體測試，利用八目鰻[3]的腦控制機器動作。研究人員在機械身體裝上感光器，以傳送感官刺激到腦中，腦組織會處理這些刺激資訊，然後產生指令來控制機器體。整個機器系統只具有從八目鰻身上借來的少量視網膜的神經胞質細胞
Mulle cell，但是在回應簡單的光刺激時，仍然能表現複雜的行為。研究員以電極刺激Mulle cell，並監控神經元輸出的部份。研究中並沒有把腦組織裝置在機器內，而是用金屬線連接起來。在該研究中，一隻未長成的八目鰻的腦幹被取出浸泡在特製溶液內，透過電線連接至大小約與曲棍球盤相當的機器裝置；也就是把電極放置在只有半吋長的腦幹兩側，以電線連接帶有輪子迷你機器人。因此鰻魚腦幹可從機器的電子眼接收訊號，下達指令移動機器的輪子。當機器體中的感光器接收到電子眼傳遞來的光刺激時，八目鰻腦組織就會產生一些動作指令，像是跟著光移動、避開光，或是繞圈等。
關於八目鰻的研究只是一個起點，它代表著腦神經細胞與機器體的結合已不再是夢想，另一方面，德國慕尼黑之Max Planck生化學研究院的Peter Fromherz博士也再進行一項類似的試驗，他同樣試圖將電子半導體晶片與活體神經元網路結合，產生之一種可以直接運作的功能介面。Fromherz指出，他們把從蝸牛身上取得的神經元網路培殖在一半導體晶片上，並直接地刺激它，而他及其同仁則已經證實，一電訊號已從該晶片跑至神經元網路上，並穿過它，而後再到跑回晶片。這些細節，則已經刊載在2001年
8月28日出刊之《國家科學協會會議記錄》期刊裡了。[4]這也表示，活體組織與機械裝置的連結不再僅限於單向的溝通，研究者所希望的更是建構出雙向刺激與反應的可能性連結。
這些革命性的實驗結合了活體組織與機械裝置，如果實驗成功、未來遠景將不可限量。人類將得知大腦如何運作，使得因為中風與其它神經受損所喪失的功能，可以藉由微處理器來進行修復或是彌補其喪失的功能。[5]這也正是Kevin Warwick所欲達成的最終目標。他甚至認為，未來當人的身體死掉，我們甚至可以把他的腦「移植」到機器身體中，他就可以繼續活下去。[6]
這樣有什麼好處，近程來說，藉由人體之內的晶片來記錄所有的識別資料，人們出門不需要帶錢包與任何的身分識別卡，只要經過掃描，就可以感應出所有需要的資訊。甚至是配合虛擬城市與衛星定位的發展，我們隨時都可以找到我們想找的人，而犯罪者更是無所遁形。就中程來說，在美國已有相當多的研究正在進行研究，嘗試將一些昆蟲與哺乳類動物的神經元與電腦或是機械體相結合，用以找出地雷、化學武器與炸藥…等。[7]待此技術一旦純熟，長程的可能性就是將其運用於人體之上了，人們期待著可以藉由這樣的發明，修補身體與大腦中的損害，假若Kevin Warwick的「狂想」真的實現，那麼就將可達到「肉身已死，但精神長存」，不只是將腦搬動至機器之中，即使是備份思想到另一硬體之中似乎也不無可能。
說也奇怪，之前令我們深切恐懼的東西，這樣看來似乎又沒什麼不好了，甚至是令人有些期待。可植入人體的晶片早已是科技界討論的焦點，但是有人基於宗教的理由或是擔心被獨裁者利用而對此感到排斥。甚至是提出聖經的預言來抗拒此類的發展，例如克里斯•比爾德（Chris Beard）曾在宗教刊物「導向」上寫出一篇「不用現金時代的真相」文章，裡頭引出聖經的話來提醒世人當心現在大量推廣的晶片功能，他認為大企業家是試圖奴役眾人的「惡魔」。關於美國微晶片製造廠找了許多生物晶片專家，研究晶片應由人體的何處植入才會有最佳功能。目前技術水準所能研發出附帶微型鋰電池發射器（可藉由人體溫度的起伏差異而產生電流來自行充電）的晶片，大小約一粒米，結果研究發現把晶片植在頭的前額或手掌背上最安全也最方便。看到這樣的研究報告，克里斯引用聖經啟示錄十三章16-17節說，「他叫眾人，無論大小貧富、自主的、為奴的，都在右手上，或是在額上，受有一個印記。除了那受印記，有了獸名，或有獸名數目的，都不得作買賣。」[8]當然若不以宗教的想法來看待此類問題，大多數討論所擔心的乃在於隱私權的爭議，我們不在乎在街上被人注視，但被電眼從高處監視則讓人心裡發麻。[9]當人們的所有紀錄都將記載於晶片之中，或是思考能被直接傳遞出來，一些可以被知道的與不想被知道的資料都可能被辨識與解讀出來。
不過恐怖事件頻傳已使人們改變這樣的想法，美國佛羅里達州應用數位解決公司將成為史上第一家銷售可植入人體晶片的公司，該公司的科技長波頓說：「關鍵在於當人想求得心安的時候，就會接受新的作法。」[10]這便可以回過頭來看看之前所說關於自由意志選擇的問題，也就是自由意志之於科技研究的矛盾之處，一則人們基於傳統的倫理觀，認為這是不應該的。但在另一方面，又為了解決某些問題與創造出想像的新產物（例如控制血糖晶片用於疾病醫療之中以及其他被宣稱可畏人類帶來幸福與便利的諸多產物）而又選擇繼續這樣的研究。基本上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但是我們科技文明的演進，這樣無解的矛盾不也一再的出現，而我們也在這無解之中不斷地向前走去。
…關於倫理與道德的爭議，永遠是在新的媒介使用以及舊事物新尺度的爭議中開展，而獲得其戰鬥動力的。藉著建立新的倫理爭議與道德標準，人類社會才能在集體規範與共同價值中，得到更高的凝聚力；然而，面對科技的必然性時，人們會學習如何逐漸調整自己的心態，以便將戰場調整到其他領域。新媒介與新尺度，往往就是最值得爭議的論域。只是，傳統社會中，一個新論域的爭議，可以持續好幾個世代，而有其延續性，道德感與社會價值就建立在這往覆爭議的過程之中。今天，面對科技爆炸，許多道德與價值的爭議恐怕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被迫要全面修正，人類心靈是很難在極短時間內承認今是昨非的。[11]
過去的爭議可能可經過數年甚至是數十年的討論，大家再從多數可能中找出可以接受的底限；或是在多年間的觀察來逐漸接受這些新的事物。但是現在與未來的發展不只是發展速度的飆升，也正由於這樣的變化，使人們對於新事物感受與接納的過程也將受到相當大的衝擊。新的科技產物可能在我們還在想像階段它已誕生，而在我們想去討論之時，它又早已不再新鮮。
亞馬遜網路書店的創辦人貝索斯(Jeff Bezos)表示，未來十年知識發展的諸多可能性中，今日我們所能掌握到的不過是百分之二的部份。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知識爆炸的威力，也第一次真正體會到每個人的有限性。[12]
的確是如此，未來的可能性以及其發展的速度已不是我們慢慢思考所能理解的，我們沒有辦法阻止科技的推進，也沒有時間去思考人體晶片是否為奴役人們的印記，我們的所知有限、能力有限，所能夠做的就是及早意識到個人的有限性，並且加緊腳步來追上時代的改變，如果只是緊緊抱著過去的印象來思考現在與未來，或是極力的抵抗，將來所面對的將是一連串「不可思議」與「錯愕」。
[1] Chris Hables Gray,《The Cyborg Citizen》（http://www.routledge-ny.com/CyborgCitizen/）。
[2] 相關內容可見〈Cyborg 1.0 -Kevin Warwick outlines his plan to become one with his computer.〉（http://www.wired.com/wired/archive/8.02/warwick.html）。〈kevin warwick: cyborg professor 〉（http://www.disinfo.com/pages/dossier/id174/pg1/）。
[3] 選擇八目鰻的原因，在於其中央神經系統控制運動的機制迴路，類似於人類神經控制步伐的週期。而且牠也正是一已被研究透徹的生物。此外，牠具有非常大的神經細胞，以及可在含氧冰凍鹽水中生存數天的腦幹。
[4] 參考〈用腦細胞來做半導體？〉（http://www.trustmed.com.tw/news/2001/08/29/20010828014.html）。
[5] 〈First Cyborg Uses Brain of Eel!〉（http://www.blackvault.com/news2/first_cyborg_uses_brain_of_eel.html）。
[6] 〈有一天，你的腦也許能夠活在機械外殼中〉（http://iwebs.url.com.tw/main/html/scisci/62.shtml）。
[7] 相關報導可見〈生化機器 一日千里〉（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1/new/aug/19/today-int4.htm）。
[8] 引自（http://tw.news.yahoo.com/2001/12/06/ebweek/2874565.html）。
[9] Chris O’Malley（2001）,〈偷拍有理？以增進公共安全之名，合理化科技對個人隱私的侵犯〉,Popular Science科技時代 vol.11。We don’t mind if human eyes watch us at street level , but it’s creepy to be watched from above by electronic eyes .
[10] 〈可植入人體晶片 美將批准上市〉,聯合報九十年十二月二十日第12版。
[11] 翟本瑞,〈電腦、人腦與俺腦〉（http://mail.nhu.edu.tw/~society/e-j/19/19-08.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