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差異中的髒話分類與使用態度(提綱)
張婉君―南華社研所研究生
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研究動機
說起我對「髒話」這個概念的好奇，有大半歸因於父親每日使用「髒話」的高頻率。父親是一個典型的傳統中國大男人，在家凡事都要以他為尊，如稍有違逆，必定橫眉怒目，外加一連串的「髒話」怒罵你。但奇怪地是，我也看過父親與友人聊天時，在心情極佳的狀態下，仍免不了使用上幾句髒話。這也引發我對髒話究竟在什麼樣的時機與場合下會被使用的好奇心，以及什麼樣的話被認為是「髒」的，換言之，了解「髒話」的界定及人們對髒話使用的態度，可以幫我們觀察背後自成一格的社會語言秩序。
第二節
研究目的
本研究想了解：
一、
性別差異與髒話分類：(1)男性與女性對〝髒話〞的界定。(1)男性與女性對不同場何使髒話的接受程度。
二、
性別差異與髒話使用種類：(1)女性最常使用的髒話類型。(2)男性最常使用的髒話類型。
三、
性別差異與使用髒話態度差異：(1)男性對男性使用髒話的看法。(2)女性對女性使用髒話的看法。(3)男女雙方對彼此使用髒話的看法。
四、
性別差異如何影響髒話分類與使用態度。
第二章
文獻探討
第一節：骯髒的概念
要了解什麼是〝髒話〞，就得先了解〝髒〞這個概念。著名的人類學家Mary
Douglas在《純淨與危險》一書中指出，髒是相對的概念，正如鞋子本身並不髒，但是當它們被放在餐桌上時便是髒的，食物本身也不髒，但是當它被濺灑到衣服上就是髒的，同樣地，當浴室用品被放在客廳、或是衣服散放在椅子上，亦是髒的表現(1966：37)。這顯示了所謂的乾淨或骯髒，並非本身使然，而是因為擺放的位置恰當與否，此一「位置」，正來自於對事物的分類系統，因此骯髒的界定便是由於位置不當所造成，這意味著兩種情況：
一套秩序井然的關係，以及對此一秩序的違背。因而骯髒絕對不是單一的、孤立的事件，哪裡有髒東西，哪裡便有系統存在。骯髒乃是系統化秩序以及事物分類的副產品，因為秩序安排便牽涉了排除不適切的元素。（1966：36）
依此我們可以看到，在系統性分類的同時，社會秩序進駐於其間，切劃出事物、對象、活動等的象徵性疆界(symbolic
boundary)，這一界限說明的不只是實然的位置擺放問題，同時也涉入應然的道德信念。因此，當某一事物或觀念抵觸或混淆了既有的分類時，則會被視同為污染行為。(高瑜，2000)同樣的道理，在我們對〝髒話〞這個概念劃分的同時，也同樣建構了一個社會語言秩序。而這秩序的界定又來自事物所處位置的適切與否；因此我們若能了解人們對髒話使用場合適切性的看法，自然也就能進一步了解〝髒話〞被界定的可能性。
第二節：髒話分類相關研究
究竟什麼是髒話(dirty
word)？根據Timothy Jay(1992：2-10)對髒話所做的十種分類：cursing(詛咒)、profanity(玷污神聖)、blasphemy(褻瀆)、taboo(禁忌)、obscenity(猥褻)、epithets(表示性質的形容詞)、scatology(糞學)等十種分類，分述如下：
1.
cursing(詛咒)：希望透過一些特定的字或詞彙使用，祈求傷害降臨在某人身上。而cursing(詛咒)又可分為宗教性的：如damn
you(該死)、to hell with you(下地獄)……等，與非宗教性的：如eat
shit and die(去吃屎吧)、I hope you break your neck(我希望你扭斷脖子)……等等。
2.
profanity(玷污神聖)：指世俗的或不依照宗教信仰行事的行為。如Does
the pope shit in the woods?(教宗在樹林裡大便嗎？)、For the love of
christ，get off the phone?(為了基督的愛，可以不要有聲音嗎？)……等等。
3.
blasphemy(褻瀆)：指侮辱或輕視神的不尊敬行為。profanity(玷污神聖)雖然與blasphemy(褻瀆)的意義很相近，但是profanity(玷污神聖)的意義更偏向世俗或與宗教不同的事物，而blasphemy(褻瀆)的攻擊對象則是針對church(教會)，當church喪失對人們控制的權力時，blasphemy也就失去攻擊的對象了。如shit
on what it says in the Bible！(聖經講的話都是大便！)、screw the
pope(和教宗搞一搞！)
4.
Taboo(禁忌)：就是禁止或抑止一些特定的行為、思想或者是言論。不同文化，為了維持社會秩序，就會使用taboo在團體中控制個人。美國的taboo可說反映某種程度的迷信與幻想。如曲棍球員禁止彼此在未得分的比賽裡說〝shutout〞(射出)，以及常聽到人們會用〝pass
away〞(過世)〝met his maker〞(去見上帝)等委婉說法避免較直接的〝died〞(死亡)的說法，還有避免用dick(陰莖)、piss(小便)、screw(搞)等字眼的用法，都是taboo的象徵。
5.
Obscenity(猥褻)：一個字被稱做是obscene(猥褻的)的時侯就表示不能自由地被使用，它是被限制的。當〝Taboo〞是用來限制說話者的行為時，則Obscenity的功能是要保護閱聽者避免那些傷害的語言，如Obscenity
law會控制書籍與廣播的內容。在美國的英文裡Obscenity被認為是與性有關的事情。事實上，描述〝生理暴力〞如謀殺應該是比性的詞彙更危險，但是美國卻選擇〝性〞為Obscenity。和性交有關的聯想都被法庭認為是最具有攻擊性因此無法被自由地使用。因此如fuck(幹)motherfucker(與母親亂倫者)cocksucker(口交者)都被認為是Obscenity的字，禁止使用在公眾媒體裡。
6.
Vulgarity(粗俗)：它是指一般人使用的語言，它也不是下層階級的所專用的語言，也不一定是猥褻或禁忌的字，只是相較上流社會使用的語言，它是屬於一般人所慣用的語言。如kiss
my ass(親我屁股，即做你的春秋大夢之意)、bloody(血腥的)……等。
7.
Slang(俚語；行話)：指發展在特定次文化(sub--group)如：青少年、軍人、吸毒者……等裡的用語。這些用語的使用通常被定義為是否是團體成員的象徵之一，如果不知道或用錯Slang的話就會被認定不是團體裡的成員。如bennies(安非他命)……等等。
8.
Epithets(表示性質的形容詞):
它是一種短促有力表達情緒的語言。它多來自於挫折，如自己的手被斧頭打到，或是有人在你排隊買東西時插隊，它的使用避免了肢體上的攻擊。而Epithets也具有習慣的性質，通常人在遇到類似情形都會使用同樣的語助詞來表達情緒。如常見的damn(該死),
shit(該死的),……等等。
9.
Insult and slurs(侮辱與中傷):
這兩個都是用來攻擊他人的詞彙。Insult直接攻擊攻擊對象的生理，心智，與心理的部分，一般常可在校園聽到。而slurs則可能來自說話者的刻板印象，偏見等造成的種族歧視。總之它們都是透過特定的字彙直接傷害他人。如在insult裡可能會用動物相關用語攻擊人，如：pig,
(豬)dog(狗),……等等。或用社會特徵，如fattry,(胖子)
four eyes,(四眼田雞)…….等等。而slurs則是用nigger(黑人)，taco(墨西哥人)…….等等。
10.
Scatology(糞學)：Scatology是指與人類排泄過程產生的廢物有關的字。像這樣的字大多是孩童訓練上廁所聽到與使用的話。因此Scatology的污辱大多發生在孩童中。如：fart(放屁)，shit(大便)……等。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Taboo，而美國社會的Taboo則偏向宗教與性相關的事務。Jay認為以上的十種分類可以讓我們清楚知道一個會被認為是Obscenity(猥褻)或Taboo(禁忌)的都與人類的不同經驗有關。同時他還要我們注意有些字彙的使用可能是跨種類的，也就是同樣一個字被使用的方法就不指一個。如shit這個字在上面幾個分類都包含在內。因此我們必須去看整個句子及說話的情境才能知道這個字是如何被使用的。
以上是對美國社會中髒話所作的十種分類。目前對台灣髒話分類有相關研究的只有高瑜(2000)對五十五歲老人所作的髒話語彙使用的一份訪談，列舉如下：
•臭他媽 •茲眉
•ㄐㄧ
ㄇㄞ
•幹你娘 •ㄉㄨˇ你娘
•破ㄇㄚˊ啊
•ㄙㄞˋ你娘 •弄你娘
•婊子
•破ㄆㄧㄟ啊 •破ㄧㄜ ㄅㄟ
•肖ㄐㄧ
ㄇㄞ
•ㄢˇ
ㄌㄢ •臭你娘
•臭你媽個B
•水雞 •十三點
•三八里ㄌㄜˇ
ㄍㄜˊ
•肖桃花 •ㄎㄤˋ畚箕啊
•路旁屍，腳骨大小肢
•烏魚啊 •死囝仔
•路邊野芭樂
•肖
•田菜
•ㄍㄡ
ㄎㄨ兼絕種
1.最直接的語言表露──X你娘
/
媽。之所以說其最直接，因為使用動詞表意，強烈表顯動作。
•
幹你娘：這是最為眾人所知，也被視為最理所當然的髒話「經典」。
•
ㄙㄞˋ你娘：「ㄙㄞˋ」音是指駕駛的駛，不是大便的ㄙㄞˋ。
•
ㄉㄨˇ你娘：「ㄉㄨˇ」便是插，有用器物插入之意。即「插」你媽。
•
弄你娘：「弄」是玩弄之意。即「玩」你媽。
•臭你娘：以下這三組都使用「臭」，若依「臭」字解，原為形容詞，
但在此轉為動詞，不知做何解？
•
臭他媽
•
臭你媽個B：B指女人生殖器。
2.直接表露的人體生殖器──
•
茲眉：據聞是ㄐㄧ ㄇㄞ的台語文言文用詞。
•
ㄐㄧ
ㄇㄞ：指女人的生殖器。但是用在男人和女人身上時意思是不同的。當男性同儕之間說對方ㄐㄧ
ㄇㄞ，表示對方不夠男子氣概或不夠有智慧，但當指稱對象是女性時，就如同說她是婊子。
•
肖ㄐㄧ ㄇㄞ：不擇食的性器。
•
ㄢˇ
ㄌㄢ：沒有用的性器。意指不夠聰明，不懂得辨識是非。
3.以某物比喻女人性器──
•
破ㄆㄧㄟ啊：ㄆㄧㄟ啊即碟子，指碟子破了不能用，就如同女人性器破了也不能用（已被人用過之意），說對方是爛女人。
•破ㄧㄜ
ㄅㄟ：ㄧㄜ ㄅㄟ是蛤蜊，也指稱女人生殖器。
•
破ㄇㄚˊ啊：ㄇㄚˊ啊是指狐狸或狼，除了可指女人生殖器，也指破壞人家婚姻的第三者。
•
水雞：即青蛙，主食是蟲，見蟲就吃，指女人生殖器，有口不擇食，罵人婊子之意。
•
路邊野芭樂：指女人胸部，如路邊野生的土芭樂一般，每個人都可去摸摸看成熟可摘了沒，有人盡可夫之意。
•
田菜：路邊野菜，人人可摘，指稱野女人之意，對比於家妻。
4.形容女人的行為舉止不檢點──
•
婊子
•
三八
•
十三點
•
肖桃花：桃花亦代表三八之意。若有人「討客兄」，就會被罵肖桃花。
•
三八里ㄌㄜˇ ㄍㄜˊ：里ㄌㄜˇ ㄍㄜˊ即糾纏不清之意，再加上三八兩字，則表示是和一堆人糾纏不清了。
5.咒罵他/她人──
•
烏魚啊：帶著一些捨不得的罵。並非斥罵，而只是要讓對方知道。
•
死囝仔：罵小孩用語，通常用於小孩不聽話時。
•
ㄎㄤˋ畚箕啊：咒罵小孩，就是叫他/她「去死啦」之意。
•
ㄍㄡ
ㄎㄨ兼絕種：咒人除了孤苦無依外，尚且沒有後代子嗣。
•
路旁屍，腳骨大小肢：詛咒他人死在路邊，死沒人哭之意。
6.單字──
•
肖：有兩種意思。一種是說像神經病一樣，例如罵人「肖ㄟ」，另一種則是說像在發情一樣，多指女性，因此常連著肖查某、肖桃花、肖ㄐㄧ
ㄇㄞ...使用。
第三節
髒話使用態度相關研究
關於這個部分的討論，Halaby
and Long (1979)調查大學生對不同情境中使用髒話態度的研究。他們的資料顯示出男性在同性中更易傾向使用褻瀆(profane)的語言，同樣地，女性也是如此。Fine和Johnson
(1984；Johnson& Fine，1985)也檢視大學生對猥褻(Obscenity)語言使用的了解。他們發現女性比男性使用較少關於身體構造的字眼。所有的男性與女性也同意男性比女性使用更多猥褻的(obscene)字眼。Bailey與Timm(1976)也發現男性比女性更易使用強烈的字眼，不過對女性而言另一項重要考量因素是年紀，他們發現43歲以上的女性會比19至34歲女性避免使用強烈的字眼。
第四節
性別差異對髒話分類與使用態度的影響
Bailey與Timm(1976)對性別與髒話使用的研究中也評估人們知道如何使用髒話以展現成為典型男性與女性角色一部份的程度。這個假設是說男性與女性在公眾場合裡使用的語言是根據社會規範要求的典型性別行為，以適當地回應異性。因此我們可以發現性別差異對語言使用的影響，主要是來自對性別角色(gender)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s)。根據李美枝(1984)對台灣大學生所作的性別刻板印象研究結果中發現的男性特質多屬於工作完成有關的特質，被稱為〝工具性特質〞；而與女性有關的特質則多是與人和善的特質，即所謂的〝情感性特質〞。而在這些大學生所判準的男性特質，如豪放的、膽大的，與女性特質裡溫柔的、文雅的特質剛好呼應前面性別對髒話使用態度研究的結果：Bailey與Timm(1976)所發現男性比女性更容易使用強烈的字眼。因此我們可以說語言的使用也再現一定的社會關係。
參考書目
一、中文部分
李美枝(1984)：〈性別角色刻板印象〉。《女性心理學》。台北：大洋。
吳淑媛(1992),〈「焦點團體研究」民意調查專輯
〉，《研考雙月刊》，16: 44-50
二、英文部分
Morgan,D.L&
Krueger, R. A.(1993) . When to Focus Group and Why.In D.L.Morgan(ed)Successful
Focus Group, pp.3-19.Newbury Park, CA: Sage.
Timothy
Jay(1992). Cursing in America: A psycholinguistic study of dirty language in the
court, in the movie, in the schoolyards and on the street. North Adams State
College.
Baiely,
L.A.,& Timm, L. A.(1976). More on women's--and men's---expeletives.
Anthropological Linguistic, 18(9), 438--449
Halaby,
R.,& Long, C.(1979).Future shout: Name calling in the future.Maledicta,
3,61-68.
Fine,
M. G., & Johnson, F.L.(1984). Female and male motives for using obscenity.
Journal of Language and Social Pschology, 3(1), 59-74
三、其他
高瑜(2000)，〈髒話：一個言說的社會（學）研究〉
(http://mx.nthu.edu.tw/~iosoc/speech/speech88_2/髒話(專題演講稿）.doc)